当今世界近一半人口以稻米为主食。世界上最早的水稻是谁培育出来的呢?
这一件柄上绑扎着条缕分明的藤条,藤条下残存着一块木棒的骨耜,把古籍记载中关于“耒耜”的古老形象,清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的这件骨制农具见证了7000多年前长江下游地区稻作农业的发展水平,它与同时出土的大量稻谷遗存一道,实证了中华先民是世界稻作农业文明的先驱这一事实。
文物名称:河姆渡骨耜
(相关资料图)
年 代:距今约7000年(河姆渡文化早期)
体 量:高18.2厘米,刃宽9.8厘米
出土地点: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
收藏单位:浙江省博物馆
在地下沉睡了7000年的谷物
河姆渡遗址标志。(图片来源:浙江省人民政府官网)
这是1973年。在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黑褐色的土层中,突然闪出了一些黄灿灿的金色小颗粒。一经空气接触,它们很快就变成了泥土的颜色。这是什么?考古工作者捡起褐色颗粒仔细辨认,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们居然是碳化了的稻谷!
据碳14测定,这些碳化谷物的年代为6950±130BP。也就是说,它们已在地下埋藏了约7000年!
河姆渡遗址的发现,成为中国百年考古史上的一件大事。遗址内发现了大量谷物遗存——稻米、稻壳、茎叶等交互混杂,形成 0.2—0.5米厚的堆积层,最厚处超过1米。其堆积数量之多,保存程度之完好,为考古史所罕见。
河姆渡遗址稻谷壳堆积。(图片来源:浙江省人民政府官网)
这么多的谷物是怎样生产出来的?
河姆渡遗址出土了170多件骨耜,其中2件骨耜的柄上,还遗留着藤条绑扎着的木棒残端,其清晰程度让人震惊,把7000年前骨耜是如何用于耕作的功能展现无遗。
此外,河姆渡遗址出土的文物丰富得可以拼合出一幅江南农耕生活的完整场景:大规模的干栏式建筑,最早的木构水井,陶器,骨器,编织物,石制农具,窖藏储存的橡子、南酸枣、菱角等果实。其中,仅骨镞就多达一千余件。
这些遗存把一个沉睡了7000多年的稻米聚落的形象,赫然呈现在今人眼前,也把今天江南地区饭稻羹鱼、鱼米之乡的风光,直接追溯到了新石器时代历史长河的上游。
河姆渡遗址出土骨耜。(图片来源:浙江省博物馆)
中华稻作农业起源的考古谱系
河姆渡遗址发现后,考古学界曾经一度认为它就是世界上最早的稻作农耕文化遗存。但事实远非如此。此后,中国考古工作者在南方地区又经历了一次又一次激动人心的发现,它们一再改写和刷新着中国稻作农业起源的历史记录:
1993年,江西万年县仙人洞遗址,发现了1.2万年前的野生稻植硅石和1万年前的栽培稻植硅石;
1995年,湖南道县玉蟾岩遗址,发现了距今约1.4万年—1.8万年的人工栽培稻标本,再度刷新了人类最早栽培水稻的历史记录;
2000年,浙江浦江县上山遗址,发现一万多年前属性明确的栽培水稻以及镰形石器、石刀、石磨盘、石磨棒等工具,同时出土了最早的定居村落遗迹和大量彩陶遗存。学术界一致认为:上山遗址是已发现的世界上最早的稻作农业遗存,上山文化是世界稻作文化的起源地。2020年,袁隆平先生为上山遗址题词:“万年上山,世界稻源” 。
浙江上山遗址出土碳化稻米,距今约1.1万年。(图片来源:央视网)
2009年,杭州茅山遗址,发现良渚文化时期水稻田约70—80亩,古稻田周围有明确的道路系统和灌溉系统,表明良渚先民已对水稻田作过较先进而细致的规划;
2020年,浙江余姚施岙遗址,考古工作者再度发现规模惊人的史前古稻田,发掘面积约8万平方米,初步勘探附近古稻田总面积约90万平方米,被考古界认定为目前为止中国乃至世界上面积最大、年代最早的大规模古稻田,也是文化系列最完整、证据最充分的稻作农耕遗迹,堪称世界级的发现。
浙江余姚良渚文化施岙遗址古稻田。(人民网发 国家文物局供图)
施岙遗址作为目前中华稻作农业起源考古谱系中最近一次重要发现,值得我们特别认真地讲一讲。
施岙遗址明显地出现了三个时期具有先后叠压关系的大规模稻田:第一期稻田的绝对年代约在6700—6500年前;第二期稻田的绝对年代约为5700—5300年前;第三期稻田的绝对年代约为4900—4700年前。对此考古学家描述了一个让人吁嘘的沧海桑田的故事:
距今约6700多年前,一群先民来到这里,他们平整土地,用骨器、木器种植水稻。有一天,海平面上升,海水淹没了稻田,他们不得不离去。时间过去了很久很久,大概一千年后,这块土地露出水面,一群先民又来到这里,重整山河,又开始种植水稻。有一天,海平面又上升了,海水再度淹没了这片稻田。时间又过去很久很久,大概几百年之后,当它再一次露出水面,一群先民又来了,他们又播下稻种,初心未改,躬耕依旧……
从1.4万年前的湖南玉蟾岩,到1.2万年前的江西仙人洞,到1万年前的浙江上山,再到7000年前的河姆渡,最后到6700年前的施岙遗址——中国长江中下游地区是世界稻作农业的发源地,这一事实已不可辩驳,举世公认。
中华先民如何驯化野生稻?
作为世界稻作农业的发明者,中华先民到底是怎样把野生稻驯化为食用水稻的?
这一件柄上绑扎着条缕分明的藤条,藤条下残存着一块木棒遗迹的骨耜,把古籍记载中关于“耒耜”的古老形象,清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在遥想先民们“执耜而耕”劳作场景的同时,我们也可追忆远古祖先驯化野生稻的那一条漫长、艰辛的足迹。
骨耜使用方法演示图。(图片来源:中国农业博物馆官网)
如果要清晰地讲述中华先民驯化野生稻的历程,需要跟世界上其他栽培农作物相比较,才能更真切地理解其驯化之路的艰辛不易。比如,中华先民在黄河流域培植的粟和黍,西亚先民培植的大麦和小麦,中美洲先民培植的玉米——这些农作物的驯化都比稻谷相对容易。因为,粟、麦、玉米的野生祖本都生长在旱地上,当人类早期定居时,很容易跟这些旱地植物相遇,并且观察到它们开花结籽、自落自生的特性,进而产生利用和驯化它们的想法。但野生稻却不同,它是唯一的远古时代被人类驯化的湿地植物。确切地说,长江中下游先民驯化的水稻,其野生祖本是典型的水生草本植物,它们生长在池塘、沼泽之中,有着很强的宿根性和发达的地下茎和根系,是多年生植物,根本不需要结实繁殖,就可以从倒伏茎的高节根中发芽。而我们的祖先能够观察到这一种湿地草本植物的食用价值,并且一点一点地总结经验,把这种多年生的植物驯化成一年生的农作物,这需要多少智慧、探索、辛劳!
更何况,在此后数千年的岁月长河中,中华民族还一步一步地把它改良成了今天世界上产量最高的农作物,这又是何等了不起的奇迹!
水稻传播影响世界文明的格局
稻的驯化、稻作农业的起源发展,直接影响了早期中国的文明进程,稻作传播也对整个亚洲乃至全世界的文明发展及其格局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现在,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一条历史轨迹:稻作农业经由朝鲜半岛向日本传播,直接促成了这些地区的社会复杂化和国家化进程,成为汉字文化圈(东亚文化圈)形成的经济基础;同时,稻作农业传播也是南岛语系诸民族起源、发展及迁徙中的标志性特征。
今天,全世界将近一半的人口以稻米为主食,这不能不让我们缅怀中华先民对于人类所做出的伟大贡献!
(文章编自:四川民族出版社《何以中华:一百件文物中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记忆》)
作者简介:
郑茜,中国民族博物馆副馆长。近年来主持“‘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实物表征体系研究”“民族文物价值体系建构研究”等课题,提出“中国博物馆人类学”学科建设构想并构建研究平台,引进并主编“博物馆人类学经典译丛”;始创“中国民族志电影双年展”与“中国民族影像志摄影双年展”系列工程;牵头策划组织《何以中华——一百件文物中的中华民族共同体历史记忆》《传统@现代》等精品展览;出版《中国民族与宗教》《边缘叙事》等专著。
周玉州,中国民族博物馆馆员,2018年获得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中国少数民族史专业法学博士学位,具有美术史学和民族史学等多学科交叉学术背景,目前主要从事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实物实证及相关展陈研究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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